去看面前的少年,离梁坤去世那次见面不过小几周,却觉得他脸上一夜之间有了大人的神情。这不是什么好事。少年人五光十色,坦荡的,干净的,坚定的,飞扬的。而成年人多是一个样,模棱两可的话语,猜忌迷茫的神情。可这个世界最奇怪则在于,大部分的成年人都希望少年们活成他们现在的样子。梁倾想起他站在乐高的店里,那满墙的红橙黄绿照在他朝气蓬勃的脸上。“什么病。”“一种眼睛的病,发病率十万分之一,给她赶上了,不治的话会失明。做手术成功率也只有30,还只有香港的医院有成功先例。做完后要继续治疗,很贵。”“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“爸爸去世后不久 她前阵子就一直发烧,当时也没人有空顾着她。发现得晚了。”梁行舟言语间愧疚极了。“所以,姐姐,你能不能如果你不那么急着用钱 ”刘艾玲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,绝不会将梁可儿的事情搬到梁倾面前说。这两年为了刘家的公司,刘艾玲和梁坤两人名下的房产商铺都已经做了银行抵押贷款,在手头流转的现金本就不多,梁坤病倒后更是花钱如流水。如今梁坤去世,厂子不见起色,梁可儿却又突然病倒了。刘艾玲已找了好几个梁坤平素的生意伙伴借钱。但人情冷暖暂且不论,他们绝不看好刘家厂子日后发展,自然不愿借。梁可儿在港城的住院费一天上千,用的药都是进口的,梁行舟想,也许梁倾愿意让一让步,也许她不那么急着用钱呢。为了梁可儿的眼睛,他低头开这个口又算得了什么呢。“行舟。今天你不该来的。”梁倾没抬头,还在对付那盆咖喱饭,但语气温柔。她心里残忍冷静地想,这样一来,刘家根本耗不起上法院这一茬,且又急着卖房子给梁可儿治眼睛。主动权反而到了她手上。她非常诚实地承认,她对梁可儿的眼疾没有一丝一毫的共情。她们在医院里骂她冷血,可能是对的。她只是有些怜悯梁行舟,他叫过她一声姐姐,也把她想得太善良。终点近在眼前。等遗产的事儿了结,与刘家和这一双弟妹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。她来南城的第一天就知道与刘家反目几乎是种必然。无论如何不该在此时心有戚戚。梁行舟听了,心里无望,已经猜到了答案,一时看着梁倾说不出话来。好像窥见了一点成人世界的底色,不知作何评价。“美国还去吗?”梁倾如常问。梁行舟摇摇头。“在国内高考么?”梁行舟点点头。“想考哪儿。”“想去北城。”“挺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