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“可惜我好多事都不记得了。”蒋岭玉不到四岁,白琼之就病逝了。“不过外婆以前最疼你。”蒋岭玉像下一个结论。“这又是谁跟你说的。”“没谁跟我说。我就是知道。”恰恰到了蒋岭玉的目的地,她蹦蹦跳跳下了车,周岭泉不免还是要叮嘱几句。小姑娘弯着腰冲车里说:“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。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蒋岭玉走后,音乐也停了。一时车厢陷入寂静。但大概是方才太过热闹,他总觉得这寂静里又有一种爆裂的噪音,不停响在耳边。“小张。”周岭泉给小张报了一个地名,车便临时上了左拐道,往高架上开去。梁倾洗了澡,打了个电话给林韬问候,又和南佳何楚悦在小群里咋呼了一阵 —— 姚南佳最近正忙于搬家,焦头烂额,新年新目标就是明年一整年不买新衣服。何楚悦和梁倾都说,你这fg不要立太早。聊了一会儿,又在各个台的跨年晚会之间跳来跳去看了一会儿,这才酝酿出一些困意,起身洗漱。除了新年,她对其他的节日都缺乏对仪式感的向往。关了灯,百无聊赖地躺去了床上,玩了会儿手机,收发了一些元旦问候的短信。这样散漫地滑着手机,也就真的有了些睡意。但她在陌生的地方一向浅眠,中途做了个梦,梦见在望县的时候,在下雪,她和梁坤拿着簸箕和小米去捉麻雀。糊里糊涂醒来一次,分不清那是否是真实发生过的。拉过手机来看,十二点将近,她想起什么,光着脚去外间拿自己的包,将周岭泉的那支手表拿出来,放在另一侧的床头。是个跨年夜,却没人知道她正在何处。她没拉窗帘,此时睡意稍褪,便侧过身撑起来看窗外 —— 一个闪亮的即将沸腾的城市。她感觉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,如同这场热闹的逃兵,但被子里又很暖,让她觉得这种逃避有了一种正确性。忽然门口一阵动静。是周岭泉的声音,叫了一声:“梁倾?”她没应,周岭泉大概以为她睡了,啪一声开了门廊的灯。他在外间待了一阵儿,大概是换衣,又零星听见冰箱开关和诸如玻璃杯厚底儿和大理石敲击的声音。她也不知道刚刚为何没应那一声。大概是感觉周岭泉回来完全意料之外,她卸了妆,穿的也只是件宽大的纯棉t恤,卖场19块钱买的 ——并不是特意备着的那条颇有风情的吊带睡裙。总之毫无防备。周岭泉走进来卧室,但并未来瞧她,梁倾闭着眼,听觉变得好尖锐,听到他解开皮带搭扣的声音,开关衣柜门的声音,进入浴室的声音,排风扇的嗡鸣,水花落下的声音,‘哒’地一声打开洗发水瓶盖的声音。他这个澡洗得似乎很漫长,又或是因她真的有了困意而产生的错觉。隔着一扇推拉门,她仍觉得有许多的水蒸汽跑了出来,让这件原本干燥的屋子变得有些潮热。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她渐渐熟悉的味道。半梦半醒间,忽然啪地一声,周岭泉关上了浴室的某个总控开关,房内陷入可怖的寂静和黑暗。梁倾便一下清醒了,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些汗,这寂静蒙住了人的双耳,她分辨不出周岭泉的动静,又意识到他似乎站在那儿没动。过了几秒,只听他问:“热不热。”大概他早已知道她在装睡。梁倾有种撒谎被撞破的羞赧,又觉得有点好笑,把脸埋进枕头里,点了点头。听到周岭泉在那边低低地笑,走去调空调。梁倾干脆翻过身,窝在被子里,只露出一双眼睛,问他,“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。”周岭泉不答。梁倾想,这问题确实也没法儿答。“手表给你带过来了。”梁倾没话找话。周岭泉走过来,又在床头那儿停下,把表拾起来。他浴衣里面什么也没穿,动作之间,腰带松垮了一些,窗外朦胧的光线给他的躯体撒了一层暗金色的粉。梁倾想,这便是六块腹肌么“喜欢吗?”“什么?”梁倾自觉□□熏心,反应也变得迟钝,不知道他在问什么。周岭泉却忽然掀了薄被,用手握住她细细的脚踝,将那手表套上。黑暗里她皮肤莹莹的,银色的表带也黯然失色,倒是翡翠表盘的绿,如同缠带在她脚踝上的某种植物,要把她拉进爱欲的沼泽。亦或者受害者是他自己。
梁倾被那金属冰了一下,接着又觉得一阵温热,是周岭泉的吻已落在她小腿,如一根施了黑魔法的藤蔓,顺着她的肌肤贪婪而上。大概刚刚过了零点了,烟花渐次升至冷静的夜空,如同拉开细小的金色伤口又合上。梁倾仿佛听见人群的欢呼声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,细听又什么都没有不过很快她便不再能分心去想也不知过了多久,梁倾拼命从颠簸至浪尖的状态中挣扎出来。她今天穿着白t恤,青春气息丰沛,此时人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,面颊也是红扑扑的,如同一颗毛绒绒的水蜜桃。周岭泉栖身上去,正瞧见她一双眼睛里水光潋滟 —— 那种毫无防备的天真神色,和只在此时流露的某种温柔。离得这样近,梁倾直觉他情绪有所不同,并非是有怒气。大概更像是倦意,使他懒于再粉饰,坦白一种更加冰凉的强势的欲色。但还没等她分辨清楚,他便低下头来跟她接吻。梁倾早已发觉,他们两人平日里仿佛有种默契,虽是这样的关系,却很少有唇齿的亲昵。因此这个吻让她分心。她企图依旧做个清醒着取乐的人。哪怕在这样可以放纵的午夜时刻。周岭泉却低下头在她耳边说:“梁倾,闭上眼睛。”怎么办,她错听出一种情人间的温存。必须承认,在这件事